《最後的貴族》其實就是《往事並不如煙》。它是沒有經過刪節,並加以補充和修改過的版本。

一開始翻開這本書,心中懷有許多期待和自我說服。期待,因為這本書的書名十分吸引我,往事並不如煙,怎樣的往事無法如煙散去,或無法因時間的摩挲而朦朧如煙?我十分好奇,在我短短生命中,我還沒有遇過這樣的回憶。在事情發生的當下,會覺得自己會一輩子記住,有時候,甚至會覺得自己會痛一輩子,但是,這樣的認為,最後也都被時間證明了不是,最後都證明了,這樣的認為只是漫長人生中的天真。而自我說服,在同儕中,我看過的書不算最多,但我想應該也有在平均之上了。從小時候,對書中的話深信不疑,到後來慢慢會比較、批判,甚至會覺得有些書是無趣的,可以很快的在心中對書做出評價,因此看過許多,書名十分吸引我,內容卻十分貧乏的書,往往令我敗興而棄之。我喜歡看深一點的書、硬一點的書,但是,這樣的書卻往往不受到巨大的歡迎。在商業化的壓力之下,在暢銷書排行榜的世俗光環之下,我喜歡的那些書就漸漸少了,因此,每次翻開一本書之前,我都會做好失望的準備。而《最後的貴族》是我近年來難得看到的,讓我到了一種欲罷不能的境界的一本書!

『提筆的那一刻,才知道語言的無用,文字的無力。它們似乎永遠無法敘述出一個人內心的愛與樂,苦與仇。』

『一個平淡的詞語,常包藏著無數寒夜裡的心悸。我想,能夠悲傷也是一種權利。』

喜歡寫文章的我,總是試著把心中許許多多感觸化為文字的我,只看到自序就十分感同身受。面對每一篇日記,我總是試著用精確的文字去表達,但總覺得差了那麼一點,總覺得想說、想表達的,並沒有那麼完全,那些真意竟只能留在心裡。

【正在有情無思間】
章詒和記憶中的史良,是一位十分高貴、美麗、知道人與人之間合宜進退的人物。她說她美麗,看過照片的我,心中卻失望了一下。史良與世俗中所定義的美麗,十分不一樣。但是,看到最後,我漸漸明白了史良的美,並非花瓶的美,而是一種發自內涵的美。

章詒和在本文的前半段描述了史良的善:對於「死阿姨」稱呼毫不在意,還能坦然的笑著;史良的天真:將鳥蘿松開的小花別在扣眼兒中,映象中,好像只有孩子會把花兒帶在身上以為裝飾;史良的與眾不同:把香雲紗做成連身裙。這樣的連身裙,直到九〇年代方又流行起懷舊風潮,『我跑遍大型商廈,終於也找到一件用它做的西式襯衫。面對三百多元的價格,我毫不猶豫地拿下。其實,這不是在買襯衫,而是為了複製出一種記憶。』。她的舉止總是合宜到令人另眼相看:在一艘顛簸的十分厲害的船上,每個人都東倒西歪,小章詒和也貼平在地上,她形容當時的自己宛如一隻壁虎,而全船只有史良正襟危坐!這樣的史良,擁有天真的特質與獨特內涵的史良,是美的。

這篇文章的副標題是「史良側影」。之所以說是側影,我暗自推想,是因為史良在世俗眼光中,被定義了背叛,因為被定義了,且兩家的交情也淡了,似乎,所有的真相都將不得而知。然在章詒和的心中,或許並不認同世俗的定義,即使她對其父親的告發與質問是這麼的令她痛心。所以,她並不認為在她記憶中的史良,是真正的史良。她在自序中已經寫道:『往事如煙,往事並不如煙。我僅僅是把看到的、記得的和想到的紀錄下來而已。』故曰側影。

共產政權以醜惡的人性為出發點,用仇恨來領導家國百姓,階級鬥爭為其手段,政治地位的鞏固是為目的。繼「大鳴大放」後,中共一改口號稱為「引蛇出洞」。章的父親,正是中共手中蛇類名單中的其中一條。章詒和猜測,是誰在緊要關頭撥正了史良的船頭,而史良更成了鬥爭父親的一員。史良有計畫性的批鬥,使章史兩家再無來往。在書後幾章,章詒和曾寫道,中共暗自謀劃民盟之間互相鬥爭、「糾正」,其實,他們早已把所有的民盟都戴上右派的帽子。日後,史良的生活是否順遂,她雖不置一詞,但是,隨著羅隆基的死亡,史良卻也走上被鬥爭的野台。這不是道德的問題,而是史良竟然愛過右派的人物!在政治狂熱的國度,人們看到的不是愛情的純美,而是意識型態的污名化!

日後,章詒和入獄,竟是史良為其奔走,而得以釋放。史良對章詒和說著她的原則,這樣正直,讓我困惑:什麼才是真的史良?

什麼才是真的史良?是寬容的、天真形象是史良?還是義正辭嚴的滔滔不絕是真的史良?窗口那條頻頻揮動的白手帕,那樣真誠的史良,是不是年老了才歸回的純真?

『脆弱的生命隨時可以消失,一切都可能轉瞬即空,歸於破滅,唯有死者的靈魂和生者的情感是永遠存在的。』人的心靈總是很難看清事情的全面,很多時候,我們不過是看到某一個角度就妄加批評、論斷,在這樣標準之下,什麼是真相?好像也沒有那麼重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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