＊修煉＊勇氣、謙卑及其他

95.08.19

那裡的生活，是慢板。紅瓦片的屋頂，聚落、田地、聚落，然後是田地。森林是一大片一大片的。沒有匆忙的農人，只有悠閒的黃牛在慢慢的吃草，不是瘦成一把骨頭的，而是像農村畫中那種均衡自然的美麗，那一雙大眼睛，沒有面對陌生人懼怕，只有善良的流動，如果你說，那是天堂，我想，我一定點頭。

我一定點頭。

那是金門，也不是特地去玩的，而是跟著爸爸去出差，當然很多景點都沒有去，不過那裡的人是真的很盡地主之誼了，紮紮實實的相陪兩天。

17號早上五點多，我就被挖起來準備去機場，一開始以為是水湳，不過才想起來已經移去清泉崗了。其實前一晚我根本睡不著，應該是要去玩了很開心，到了機場才糗，因為我沒有帶證件夾，東翻西找才翻出了一張學生證，真是好險，要上飛機前，安撿人員又問了我一些問題，據說是害怕學生跑去大陸就不回來，不過，為什麼我要去大陸阿？又沒有台灣自由。安撿人員的心態真不是一般人可以瞭解的。第一次搭國內航線，不是穿過走道進去飛機，而是穿過機場，有新鮮的感覺。

不久，飛機就起飛了，我看著腳下的房子愈來愈小，好像模型屋一樣，七點了城市開始甦醒，目送著我飛行。過一個小時，我在金門機場降落，一下飛機就是海風的味道，不遠處有浪濤。金門環保局的人也到了，立刻帶我們到碼頭去坐船，我才知道說，原來第一天是要去小金門的。我有點暈船，也許是因為餓了加上一晚沒睡，回程的時候就還好。下了船，環保局的人就帶我們去吃道地的廣東粥，很特別，幾乎吃不到米，因為在煮的過程中，他們不停的攪拌它，使之糜爛，加入肉片、肉丸子和蛋花，再泡入當地的油條，跟台灣很不一樣，料很簡單但是很多。趁著還有人沒吃完，我在附近逛了一圈，我才注意到說他們街道是石版而不是柏油。我想到兩三年前去瑞士，他們街道也是幾百年前的石版路，並不因為汽車要走而改建，隨著小路的蜿蜒崎嶇，好像回到中世紀，而今，我回到好久以前的台灣。後來我們便前往鄉公所。我沒有跟隨他們進去看簡報，而是獨自在四周亂晃，我先走到八達樓子，再走到慈暉湖，向裡走到聚落深處，沒有高的建築，都是平房瓦屋，紅屋瓦一排一排的井然有序，鮮少鐵窗，還有很多的木頭窗櫺，小孩子的笑聲、叫聲，不知為何的忽然很開心。我穿過一大片田地，有古老的水肥味，田埂倒是拓寬成道路，因為裡面有一間學校，再回到鄉公所，他們正好要去掩埋場。

那裡的掩埋場很乾淨，比起之前去大湖，那裡顯得很乾淨，也沒有白鷺鷥。我在後面慢慢跟著，覺得很不可思議，因為那裡不像是垃圾掩埋場。他們還在考察一些周邊，我就站在關流浪狗的籠子前看，有一隻好可愛的小白狗。其他狗都很兇，不停的叫。有一隻小狗把頭伸出籠子的隙縫對我吠叫，後來頭被卡住，嚇了我一跳，還想說要怎麼救牠，不過牠縮了老半天終於把頭拔出來，超可愛的，所以我笑了。

後來他們回到會議室，我就在外面吃便當看火影。那裡的管理員人很好的一直替我倒茶，叫我「喝不驚」，說是金門人說「別客氣」的意思，很純樸的感覺，我喜歡這裡善良的味道。會開完後，我們便去走了一個短短的坑道，又去烈女廟看了看，最後是戰史館，據說透過望遠鏡可以看見廈門，因為是據說，所以我沒有看見，這兩天天氣不好，遠方有霧。後來他們帶我們回碼頭，坐船回大金門，我站在船門邊，看浪打過來，看水花四濺，我一直在想一個人，想告訴他我在這裡，不過簡訊打到一半又算了，沒傳。

回到大金門，跟另一群人會合，去看了另一處掩埋場，周圍是森林，很難想像腳底都是垃圾。很無聊，因為他們說的我都聽不懂，我就用數位相機拍我的腳，看怎樣拍會看起來更長。快要五點了終於結束，可以回旅館休息了，不過，我忘記是出差，也忘記中國人的應酬文化了。

真的很不喜歡大人拼酒的樣子，一定要乾杯。當然我知道他們也有不得已的地方，畢竟預算要通過是很現實的問題，但是為什麼也一直要我喝，又不是客氣，是我真的不喜歡高梁啊，一直對我敬酒，又不要我拿其他飲料，真的很不開心，只能一直笑笑的耍賴，好吃的東西也吃不下了。後來我就溜到外面去，也不知道做什麼，只好玩相機。看天空以為會有星星的，不過很令人失望。已經八點多了，來不及看白色巨塔，很無聊心情更不好了。

不知待了多久，時間就在胡思亂想中過去，江大哥終於出來了，看來飯局就要結束，天曉得他能不能開車，不過他跟局長說他沒有喝酒，幸好還有一個清醒的金門人。就是他帶我們回到下榻的飯店，一路上在聽廣播，有人在模仿志炫唱歌，我真替志炫難過，DJ竟然還誇獎他。臨走前江大哥說明天要帶我們去吃廣東粥，說是長官的意思，他大概知道是因為剛剛的應酬，讓我們有所遲疑，他便笑說「吃廣東粥不用喝酒啦！」臉色從拼酒開始就有點勉強微笑的我終於笑了，爸爸還是辭讓了一下就不了了之，不過隔天還是有去，對方盛情難卻。九點多了店家都已經關門，但是還是可以想見老街的風情，改天我要自己來。進到房間後，洗了個澡，我就如時間看危險心靈和重播的白色巨塔，睡覺時已經12超過了。

18號早上才剛剛七點吧，電話就進來說七點半集合，以為已經推掉的早餐還是來了，不過不是江大哥來接我們，而是另一個什麼組長還課長之類的。吃完了早餐，我們又上了江大哥的車，前往局裡聽簡報，江大哥怕我無聊，便在國家公園的門口把我放下來，我和爸爸進去聽了簡介導覽，江大哥又回來載我們。到了局裡，我說我不想進去，環保局外面是一大片漂亮的公園，我想去走走。據說有20頃，江大哥說我可以騎腳踏車去繞繞，很開心的，我騎著腳踏車往最高的風師爺去，一路上是很多樹很像森林，腳踏車嘎嘎作響好像快要解體，我又必須賣力的踩踏板因為是上坡。下坡的時候有很多膽戰心驚，因為我常常把不穩車頭，好像快要摔下坡的幾乎偏離車道，幸好最後是有驚無險的回到庭園造景區。順著步道騎，幾次想上橋都沒有辦法，因為都是樓梯。公園的中間是一個湖，湖的中間有一個大島，上面佈滿的全金門縣的風師爺，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特色，每一尊都不一樣。

簡報聽完，就立刻前往掩埋場。他們一下車就往管理室去，很奇怪，我還以為有模型什麼的，後來才發現沒有，只是圍著一堆什麼管線和器具，最後他們要去實地考察，走到半路爸爸要我回去管理室，因為天氣太熱，不過回到管理室時真令人傻眼，因為門鎖住了。一整個無奈，我只好躲在屋簷下罰站。真的太無聊了我只好開始唱歌，在沒有人的遼闊地方，我可以盡情的大聲唱，已經有點忘記鱷魚的眼淚怎麼唱，時間在努力回想中快速流逝，比較不無聊。

他們一回來後，江大哥就說要幫我開車門讓我休息，我發現他是一個細心的人，會留意每一個人的狀況，爸爸客氣的說了不麻煩時，他已經把車開好了，說「連大男生都要中暑了，更何況是妳。」他總是用肯定句，已經做了決定就不容客氣。開好後，他就把我留在車上，繼續大人之間的討論。他們討論完後，又一群人去吃飯。這次午餐比前一晚好吃，也比較有特色，當然又少不了喝酒。因為待會兒要去一些景點，所以爸爸比較堅持的沒有喝很多，江大哥坐我旁邊，就要幫那些大人倒酒，飯局結束前，有點謝謝他的細心，因為局長又要爸爸乾杯，而江大哥只幫爸爸倒了半杯意思意思。

後來我們決定去雙鯉濕地和翟山坑道，雙鯉濕地的觀光人潮很多，沒有辦法停車，所以我們便放棄，直接前往翟山坑道，翟山坑道呈A字型，一路上黑黑、濕濕的，我很怕會跌倒，有時候頭上會滴水下來。走到坑道的盡頭，向外的通道已經被封起來了，不過，聽說漲潮的時候還是會有水淹進來，水底有魚，蓋因此故。一路上爸爸跟江大哥聊了一下，才知道說他其實是苗栗人，之前在金門當替代役，因為喜歡金門的環境，所以決定役畢後仍留下來。

走完翟山坑道，時間就不足以玩下一個景點，所以我們又臨時決定要去買貢糖。憑著叔叔的記憶和江大哥的電話聯絡，我們到了一間做貢糖的小工廠，買了一些又趨車前往機場。

其實我們跑了大半個金門，有很多時間都是在坐車，我想在金門開車是一種享受，金門的車不多，更多是公務車，開起來有一種摽悍的感覺，頗意氣風發的。坐車的人也會有同樣的感覺，不過有小小的遺憾是，因為他開得太快，我不敢喊停要下來照相，一路上的風景都很好看。要好好的深度玩金門，我想鐵馬是不錯的選擇吧！一路上還是田野風光，經過一間農舍，他有很多黃牛，鄉長說他們的黃牛都很和善，之前去看古厝的時候和牛照過相，牠真的是很溫和的動物，之前在荷蘭的時候也跟羊阿、乳牛照過相，不過牠們都不想理鏡頭，這次和黃牛照相時，牠先看了一下鏡頭，又轉頭看我，真是超級可愛的，眼睛大大水水的，爸爸還擔心說牠會撞我，但根本沒有，牠還讓我摸牠的頭呢！

到機場的時候只是三點多，聽說台中因為下大雨，所以機場關閉，機場裡有許多滯留的旅客，原本打算換早一點的班機，卻沒有辦法。我和爸爸只好坐七點的飛機。江大哥怕我們無聊，還一直說要帶我們回局裡，一時爸爸有被他說動，不過最後還是算了，江大哥又說要買牛肉麵給我們吃，聽說很出名，不過爸爸婉拒了。人家辛苦了兩天，不好再麻煩人家。他又幫我們打點了回家的交通，一切都很周到。我有點懂了為什麼後來會換他來接待我們。（之前是一位課長。）我們麻煩了他們這麼多，他還是都笑笑的，我想他的個性應該不錯，聽他在聯絡電話，週末還要加班做實驗，真是強者，要是我忙了兩天就會想要好好休息，而他還要加班。

後來我們跟一對商人夫婦同班機，透過江大哥，得知他們也要回台中，離我們家還蠻近的，於是江大哥便拜託他們載我們回家，看江大哥在機場到處打招呼，真是一個人面廣的人ㄟ。打點好後，爸爸便要江大哥回家休息，剩下我們和商人夫婦。阿姨知道我念中文，就開始問我國文要怎麼念，她的小兒子國文總是讀不好，就這樣一個話題我們就聊了好久，近兩個小時的待機時間也顯得短了。

飛機起飛時，金門已經暗了，看見萬家燈火從低矮的平房中射出來，一撮一撮的聚落，有一種很寧靜的感覺，我很喜歡這樣的世界。開始懂了為什麼會有人想留在這裡，我以後申請去金門當老師好了。當我回到台中時，忽然有一種很不習慣的感覺，好刺眼、好喧鬧，忘記給自己心理準備，我還必須在城市裡呆多久呢？